编者按：作为 2018 年最声誉鹊起，获奖无数的黑马，《蔚蓝》的出名也让开发商 Matt Makes Games 走进了大众视野。但鲜为人知的是，这家名义上的「工作室」纯粹由天各一方，远程合作的独立开发者组成，如今得益于《蔚蓝》的成功与收入，他们终于能在近 10 年的异地合作之后聚在一起，成立正式公司 EXOK Games。外媒 IGN 拜访了这家新工作室，聊了聊其中的曲折经历与未来展望。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一家工作室开发出了我最爱的两款游戏。 去年年末，我拜访了刚在加拿大温哥华成立的 Extremely OK Games（以下简称 EXOK Games），终于得以揭开这家工作室的神秘面纱。在 EXOK Games 的办公室中，《蔚蓝》和《塔倒》的幕后开发者们分散而坐，但在仅有的两个房间与寥寥几面墙的映衬下，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只是一家筚路蓝缕的初创公司。
但事实上，这支团队早已远程共事将近十年，一起开发了脍炙人口的畅销游戏。对他们而言，在朴素环境下上班早已是家常便饭，也并不介意这种刚刚起步的状态。 尽管几位开发者最近才搬到一处（成员中有一半来自 7000 英里之外的巴西），但此前他们就已经在片刻不停地繁忙运转了。《塔倒》Switch 版在前年上线，《蔚蓝》第九章免费 DLC 也于去年底面世，正值《蔚蓝》累计售出 100 万份之时，他们一边鼓舞欣慰，一边已经在专注开发下一款游戏了。 虽然严格来说，EXOK 还是一家新工作室，不过当我坐在这间简朴办公室的懒人沙发上，与围坐在我面前的五名团队成员（还有一人未能参与采访）交流后，我才意识到共同开创一家真正的公司对他们来说只是走个过场，并非什么重大的人生抉择。
划破天际线 注：文中每个小标题皆出自《蔚蓝》的成就奖杯。 「成立 EXOK 是将大家聚到一起的必要之举，」Thorson 向我解释道，这也是他们最关键与最复杂的一步。EXOK 的核心成员早已共事多年，但近半的人远在巴西办公，设计师 Matt Thorson 和 Noel Berry 则在加拿大工作，彼此天各一方（而《蔚蓝》作曲家 Lena Raine，以及 Power-Up Audio 的音效专家等人属于外包人力，今后也将这种身份继续合作）。 EXOK 的美术师 Amora B. 就来自巴西。「我们想凑在一起，」她解释道，大家在开发《塔倒》和《蔚蓝》的时候就身处一室工作过几个月，他们很享受这种工作方式。「我们经常讨论合作开公司的想法，但一想到要从此离开巴西还是挺踌躇的。」
对 Amora，另一名美工 Pedro Medeiros 和运营经理 Heidy Motta 而言，搬去温哥华工作需要做出不少牺牲，比如离开家庭，带上三只猫，还要承担失败的资金风险。多亏了《蔚蓝》的成功，以及 Amora 提到的「巴西形势骤然紧张」等因素，他们才最终下定决心迁往加拿大。 于是 2019 年 9 月，EXOK Games 宣布成立，但直到今年三月起，他们才正式成为了一家公司，在此之前，整个团队已经忙活了六个多月了。「移民手续耗时太长了，」Thorson 表示，而《蔚蓝》之所以会推出第九章的免费 DLC，其实纯粹是他们用来消磨时间的。 虽然还是原班人马，但他们原先的开发商/发行商标志 Matt Makes Games 就免不了歧义和局限了。Berry 说这个标志用在《蔚蓝》上全是因为他们已经在 PSN 等平台上获得了认证，而「这是当时发行一款游戏最简单直接的途径。」
如今的名字 Extremely OK Games（字面意思是相当不错的游戏）来源于 Motta 看到的一条搞笑推特，内容是祝愿人们有个「相当不错的午后时光（extremely OK afternoon）」，不过他们也曾考虑过 Not Bad Games（还不赖的游戏）这个同样谦逊的名字。 公司名字与移民问题解决后，大家终于处在同一屋檐下了，实际的游戏开发工作也加快了许多。「假设 Pedro 想向我展示手头的作画，」Berry 解释道，「或是 Amora 在描绘一个角色，又或是我和 Matt 想要实现一个新的设计，需要美工来完善等，面对面解释起来要快捷许多。」他认为团队交流和快速迭代是极其宝贵的，尤其是不用再忍受加拿大西部和巴西东部的 4 小时时差。
Berry 将远程协作形容为勉强「可行」，尽管这确实催生过一些不只是「相当不错」的作品，但 Medeiros 表示大家都厌倦了这种工作方式。再者，Thorson 告诉我同处一室也让大家更能投入到一鼓作气的开发中去。「开发《蔚蓝》的时候，我和 Berry 住在一起，」Thorson 说，他们得以方便地对「许多小决策」进行了讨论，而其他人由于地理位置与时差，没能参与到这个过程里。如今，一切沟通变得无比便利，只需转过椅子或是侧移显示器就能展示刚画好的草图，解释自己的新想法。 「迭代周期快了很多，」Medeiros 说。「这意味着我们能尝试更多改变，尽可能做出更高质量的游戏」。我于是问他们 EXOK Games 的新作是否会比前作开发用时更短，但 Berry 追求的是尽善尽美的品质而非速度，「我们将满怀雄心壮志地去打造它」。
粉色朝霞 团队所有人都决定跳出自己的舒适区，尽量尝试新的设计和大胆的创意。Amora 对此开玩笑说，如果他们打算再做一个像素平台跳跃游戏，那可能早就已经上市了 —— 但 EXOK 不想打安全牌，他们目前的项目就源于 Thorson 的尝试，并试图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物理引擎。 Berry 表示这款新作「将与我们之前的作品有着全方位的区别」。他们之前也试水过另一个项目，但中途放弃，而他们对这个新项目充满了信心。不过 Thorson 预估新作品可能需要 2 到 4 年才能完工，所以大家不必这么早就抱有期待。 Berry 对 Thorson 的预估深表赞同，表示这款游戏「目前远未达到《蔚蓝》的完成度」。虽然这点确实让他们有些忐忑。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最适合他们的开发方向：「《蔚蓝》创下了傲人的成绩，我们也很庆幸获得了玩家的青睐，」Medeiros 说，「我们不想只是『打造一部差不多，但更好一点的作品』，而是想要开发另一款全新的游戏」。
当我与 EXOK 的成员交流时，我能感受到《蔚蓝》的盛名给他们带来的忧虑，但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这是某种负担。《蔚蓝》是一款大获成功的游戏，晋升了百万销量的殿堂，与《战神（2018）》和《荒野大镖客：救赎 2》等 3A 大作一并获得了多项 TGA 提名 —— 更重要的是，这是一部深深打动玩家的作品，造成的反响至今仍在。 数之不尽的同人画作，发送给开发者的暖心私信，甚至还有主题纹身，这些关注难免拔高了对下一作的期待，于是 EXOK 只得暂时回避相关的话题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失望。 「我们的下一款游戏不会是《蔚蓝》的『继任者』，」Thorson 表示，「只是我们的新一部作品而已」。在 Berry 看来，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做一部续作，那么必然会面临极为沉重的「可怕压力」，这不是他们希望见到的局面。
事实上，EXOK 的首个试水项目与《蔚蓝》走的是截然相反的制作路线。《蔚蓝》诞生于一个玩法灵感（最初他们只是打算做一个 Pico-8 游戏而已），开发过程中才慢慢加入了情感基调。而 EXOK 首个项目的雏形则是以故事为起点，然后再设计玩法等系统。他们尝试了这一路线，但最终还是走进了死胡同，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。 「我参与的每个游戏成品背后，都大概有六个废弃的雏形，」Thorson 解释道。但他们也不会浪费这些点子，虽然 EXOK 目前项目的侧重点在于物理引擎，但其故事融入了首个项目的概念。 「我们的初衷并不是『做一款『特定主题』的游戏』，」当我问到《蔚蓝》背后蕴藏的深意时，Berry 说道，「但随着游戏逐渐塑造成型，我们也会顺其自然，赋予它更为有趣，也更有深意的内涵」。Amora 也提到，在他们把握住游戏主题之前，还是会遵循「以趣味为主」的开发准则。
因果好循环 不论《蔚蓝》的口碑多好，2020 也仍是一个大作频出的年份。即使是他们这样的著名独立开发者，也能感受到残酷的厮杀。「我们虽然知道总会有人愿意捧场我们的下部游戏，」Thorson 说，「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。」Berry 也所见略同，认为再现辉煌肯定是一场豪赌，所以 EXOK「只管埋头做出另一部佳作就好。」 今年年末还有不断逼近的次世代主机威胁，但 Thorson 和 Berry 说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计划。「不管怎样我们都会为这款游戏做 Switch 版本，所以我们并不是太担心主机大战，」Thorson 解释道，Switch 是目前为止《蔚蓝》销量最高的平台。「PS5 版也不会看起来比 Switch 版精美多少的，」他们很是达观，即使 9 个月后新主机面世，估计也不会让他们匆忙推翻现在的计划。
微软，索尼以及任天堂依然会对他们造成影响，但 Thorson 并不认为是那种支配的关系。「最需要独立作品的厂商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。」独立游戏的接力选手很多，从 Xbox 360 的 XBLA 街机游戏订阅服务、PS4 和 PS Vita，到任天堂 Switch。「作为独立开发者，」Thorson 继续说道，「我们感觉就像是身处在巨头博弈的环境之中，而我们也希望争取借助这些巨头来沟通到我们自己的受众。」 EXOK 还是很幸运的，《蔚蓝》的成功为他们提供了自由创作的喘息空间。「我们目前还没有财务压力，」Thorson 表示。这足以让 EXOK 拥有自主追求构思和方向的奢侈。做出一款销量百万的游戏固然很棒，但 Thorson 说「最重要的是粉丝们真心实意地喜欢这款作品 ...... 我们看重的是玩家与作品之间产生的共鸣。」
风暴之眼 除此之外，《蔚蓝》的成功也让 EXOK 免受发行商和投资者带来的回报压力，迈过了发展转折点这一行业诅咒。我特地询问了一个业内不断升温的敏感话题，那就是在一个加班文化盛行的时代，成立一家新工作室有何感触 —— Berry 说他们确实深入探讨过这个问题。 「我们都不希望赶工和超负荷工作，」Medeiros 补充道，「我们刚成立时就讨论了。」虽然他们确实考虑过必要性，但也很庆幸自己目前不需要去为之担心，因为对于 EXOK 这样一家温馨的小型工作室来说，他们没理由这么折磨自己。「在大家各司其职的环境里工作确实很不一样，」Thorson 这样说道，而 Berry 也认为 EXOK 更像一个「由老友组成的公司。」 况且，大家早已有过赶工的经历，也都知道这是一种无意义且效率极低的工作方式。Amora 还记得以前设计动画时睡在办公椅上，而Berry 和 Thorson 也承认因为时间不充裕「搞砸」过《蔚蓝》的上线计划，以往种种原因引发的赶工，在他们现在看来完全是可以规避的。
「即使你满怀工作激情时，」Berry 解释道，「忙了八个小时后继续加班加点，也不见得会比好好休息并改日再战的工作成果优秀。」Amora 深表赞同，而且只有几个人共处一室时，在相互监督和鼓励下，也更容易确保自己得到充分的休息 —— 即便某人为新点子感到亢奋，想要熬夜，也会有人督促你去歇一会。 正式的办公区域为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划清了界限，也有助于身心健康 —— 有几位居家办公太久的成员一开始对此还有些紧张。「这就像是换了一种思维方式，因为如今我醒来后，知道自己该在哪办公了，」Amora 如是说道，Medeiros 也感同身受，开发前几款游戏时，在他眼中「办公室」和「家」是没区别的，所以脑海中一直记挂着开发项目。 我开玩笑说除非工作室扩张或 10 年后上市，EXOK 都不用担心加班的问题了，Thorson 笑着说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，也不打算参与进那种硅谷式的资本算计。这些开发者只是想和朋友一起做游戏而已，十年如一日。Thorson 说他们倒是考虑过扩张，这样未来能同时制作两款游戏，但这并不是短期内的目标。
小团队的氛围也是 EXOK 的成员想要的，他们并不打算借用《塔倒》或《蔚蓝》的成功作为跳板，然后像其他独立开发者一样加入大工作室。「并不是说在大公司上班不好，这完全取决于个人，」Berry 解释道，「但我认为，对我们所有人来说，放弃了去大公司的机会，我们才得以继续制作独立游戏。」 Medeiros 也知道目标不是一成不变的，但如今他们只考虑这款游戏能走多远，同时确保这个新工作室能运转下去。这些人依然是《蔚蓝》和《塔倒》背后的原班人马，但公司的成立和人力的汇聚能让他们的野心更进一步。 「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决定移民的话，EXOK 是不会诞生的，」Thorson解释说，他们如果没有正式的公司甚至租不到办公室。「这一切都是我们为了协调理想和现实所做的努力。」换句话说，公司只是将这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齐聚一堂的形式，公司的 Logo 长什么样并不重要。 「在《模拟人生》中，如果你将角色闲置下来，让他们独立行动，他们就会做出默认的行为。」Medeiros 调侃道，「我们的默认行为就是做游戏。」